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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岡石窟編年史
戰國秦漢紀事

公元前475年丙寅(周元王仁元年,趙襄子元年)①

趙襄子元年,②……北登夏屋,③請代王。使廚人操銅枓以食代王及從者,行斟,陰令宰人各以枓擊殺代王及從官,逐興兵平代地。④(《史記》卷43《趙世家》)

①此前約十一年,釋迦牟尼涅槃。釋迦牟尼(約前565~前486),意即“釋迦族的圣人”,姓喬答摩,名悉達多,佛教創始人。相傳他是古印度北部迦毗羅衛國(今尼泊爾境內)凈飯王的兒子。二十九歲時,痛感人世生、老、病、死各種苦惱,又不滿當時婆羅門的神權統治及其梵天創世說,出家修道。經六年苦行,在佛陀伽耶菩提樹下成道,悟到世間無常和緣起諸理,即在鹿野苑(今屬印度貝拿勒斯城)開始傳教,為憍陳如等五人解說“四諦”及“八正道”,佛經稱為“初轉法輪”。其后四十五年間,在中印度游行教化,被信徒尊為佛陀(覺悟者)。七十九歲時,在拘尸那伽(今屬印度聯合邦迦夏城)附近的娑羅雙樹下入滅,信徒分其舍利建塔貯之。后來,弟子們將他一生所說的教法記錄整理,通過幾次結集,成為經、律、論“三藏”。

②趙襄子(毋卹),即趙孟,趙簡子之子。趙襄子元年,《史記》系于周定王十二年(前457),此據《左傳》。當時,趙國已領有晉陽(今太原市西南)、邯鄲(今河北省邯鄲市)等跨太行山的大片地區,以晉陽城為居住地。

③夏屋,又名夏壺山、賈屋山、賈母山,在今山西代縣東北。

④代,古翟(狄)族國名,國城在今天的河北省蔚縣東北,俗謂代王城。

趙襄子逾句注而破并代,①以臨胡貉。其后既與韓、魏共滅智伯,分晉地而有之,則趙有代、句注之北。②(《史記》卷110《匈奴列傳》)

①句注,又名陘嶺、西陘山、雁門山,北魏以后設立雁門關,在今代縣北。按:雁門關之設,《辭海》誤記為唐代。《魏書》卷108《禮志一》、《隋書》卷30《地理志中》均載有“雁門關”。

②句注之北,即今雁門關以北的大同市、朔州市之地。春秋以來,當地土著有林胡、樓煩二族,大約林胡在朔州以北,樓煩在朔州以南一帶。此二族人精騎射,畜牧為生。

前307年甲寅(周赧王延八年,趙武靈王十九年)

十九年……王北略中山之地,①至于房子,②遂之代,北至無窮,③西至河,④登黃華之上。⑤(《史記》卷43《趙世家》)

①中山,古國名,又稱鮮虞,春秋時白狄(白翟)別族所建立,國境在今河北定州、石家莊一帶。20世紀70年代,在河北省平山縣七汲村的中山王陵發掘出土了大量精美文物,充分展示了兩千多年前中華文明的發達高度。

②《通鑒》卷3胡三省《注》:“班《志》,房子縣屬常山郡。《史記正義》曰:房子,今趙州縣。”

③胡三省《注》:“自代北出塞外,大漠數千里,故曰無窮。《戰國策》,武靈王曰:昔先君襄王與代交地,城境封之,名曰無窮之門,所以詔后而期遠也。”

④河,即黃河,此指今陜北、晉北所夾之黃河段;“西至河”,則指今晉北地區。按:此前,趙已移都邯鄲;此后屢侵中山,為鑿通代道也。

⑤《史記正義》曰:“黃華,黃河側之山也。”約即今陜西榆林黃華梁。是年,因征發西北,趙武靈王定策實行胡服騎射。

前306年乙卯(周赧王九年,趙武靈王二十年)①

二十年,王略中山地,至寧葭;②西略胡地,至榆中。③林胡王獻馬。歸,……代相趙固主胡,致其兵。(《史記》卷43《趙世家》)

①此前不久世界形勢發生巨變。希臘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征服古波斯、埃及后,揮軍東征,占領西亞、中亞,侵入現在巴基斯坦北部和印度西北部。當此公元前四世紀末,在亞歷山大帝國的廣闊殖民地進入了希臘化時代,希臘文化逐漸流入印度河中上游。

②寧葭,在今河北省石家莊市西的獲鹿縣北。

③榆中,即榆溪塞,一說在今內蒙古河套東北岸,一說在今陜西東北角。

前300年辛酉(周赧王十五年,趙武靈王二十六年)

二十六年,復攻中山,攘地北至燕、代,西至云中、九原。①(《史記》卷43《趙世家》)

①攘地,即開疆拓土。云中,在今內蒙古托克托東北;九原,在今內蒙古包頭市西。至此,大同地區正式劃入趙國版圖。

趙武靈王亦變俗胡服,習騎射,北破林胡、樓煩。筑長城,自代傍陰山下,至高闕為塞

①而置云中、雁門、②代郡。③(《史記》卷110《匈奴列傳》)

①高闕,在今內蒙古杭錦后旗東北。陰山山脈至此中斷,成一缺口,望若門闕,故名。

②雁門郡,秦、西漢治所在善無(今山西右玉南),轄境相當于今山西河曲、五寨、寧武等縣以北,恒山以西,內蒙古黃旗海、岱海以南地。至遲此年,趙武靈王完成了西北三郡的國防建設。于是,在雁門郡東部的長城塞內出現了一座嶄新的城邑,取名平城(約在今大同城北操場城一帶)。

③代郡,趙國至西漢治代(今河北蔚縣),東漢治高柳(今山西陽高)。戰國代地蓋廣,至秦設置上谷郡(約今河北張家口地區),區域縮小;西漢代郡轄境相當于今河北懷安、蔚縣以西,山西陽高、渾源以東的內外長城間,以及長城外的東洋河流域。

前299年壬戌(周赧王十六年,趙武靈王二十七年)

主父欲令子主治國,①而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,而欲從云中、九原直南襲秦,于是詐自為使者入秦。②……主父所以入秦者,欲自略地形,因觀秦王之為人也。(《史記》卷43《趙世家》)

①此年五月,趙武靈王傳位于王子何(即趙惠文王),而自號主父。

②趙武靈王出使秦國的線路,大致就是今天由蔚縣,經大同,到包頭,南渡黃河,經榆林,達咸陽的道路。參見本書附錄:《大同古代的道路交通》。

前297年甲子(周赧王十八年,趙惠文王二年)

惠文王二年,主父行新地,遂出代,西遇樓煩王于西河而致其兵。①(《史記》卷43《趙世家》)

①西河,即漢代西河郡,在今內蒙古東勝一帶,或指晉北與內蒙古東勝之間的黃河段地區。此條史料,《通建》系于周赧王十九年(前296)

前296年乙丑(周赧王十九年,趙惠文王三年)

三年,滅中山,遷其王于膚施。①起靈壽,②北地方從,代道大通。③還歸,行賞,大赦,置酒酺五日,封長子章為代安陽君。④(《史記》卷43《趙世家》)

①膚施,秦漢上郡治所,在今陜西榆林東南。據說,陜北原是中山狄族的故鄉。

②靈壽,中山國都,在今河北平山東北。

③武靈王胡服騎射12年,平滅中山,解除了趙國心腹之患;同時,從邯鄲經中山,跨越太行山,穿飛狐口(在今蔚縣南),打通了直達代王城的所謂“代道”,進而鞏固了西北邊疆。

④安陽,即西漢代郡東安陽縣,大致在今河北陽原東北。此條史料,《通鑒》系于周赧王二十年(前295)。

前245丙辰(趙孝成王二十一年,秦王嬴政二年)①

李牧者,趙之北邊良將也。常居代、雁門,備匈奴。以便宜置吏,市租皆輸入莫府,為士卒費。日擊數牛饗士,習騎射,謹烽火,多間諜,厚遇戰士。……于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,選騎得萬三千匹,百金之士五萬人,彀者十萬人,悉勒習戰。大縱畜牧,人民滿野。匈奴小入,佯北不勝,以數千人委之。單于聞之,大率眾來入。李牧多為奇陣,張左右翼擊之,大破殺匈奴十余萬騎。滅襜襤,破東胡,降林胡,單于奔走。②其后十余歲,匈奴不敢近趙邊城。(《史記》卷81《廉頗藺相如列傳》)

①當此時,摩揭陀國孔雀王朝阿育王統一印度,大弘佛法。阿育王(約前269~前232年在位),一作阿輸迦,意譯無憂王,又稱天愛喜見王。因南征殺戮過多,遇一沙門說法,悔悟歸信。在印度境內廣建寺塔,頒布敕令,刻于崖壁和石柱,名為“法敕”。又親自巡禮佛跡,到處立柱紀念。在華氏城(今印度比哈爾邦的巴特那)舉行第三次佛典結集,并派遣僧侶遠出波斯(今伊朗)、希臘諸國布教。隨后,印度西北的罽賓(迦濕彌羅)、犍陀羅佛教轉盛。

②此年,趙孝成王死。李牧破匈奴,約為孝成王時事,姑系是年。《通鑒》系于明年。

插圖:鹿野苑阿育王法敕石柱柱頭(選照片:《古印度》112頁)

前231年庚午(趙王遷五年,秦王嬴政十六年)

五年,代地大動,自樂徐以西,北至平陰,①臺屋墻垣太半壞,地坼東西百三十步。(《史記》卷43《趙世家》)

①樂徐,約今河北淶源東南;平陰,約今山西陽高東南。據我國現代地震學家推測,此次地震震中位于廣靈縣一帶,震級為6﹒5。

前227年甲戌(秦王嬴政十九年)

十九年,王翦、羌瘣盡定取趙地東陽,得趙王。引兵欲攻燕,屯中山。秦王之邯鄲,……趙公子嘉率其宗數百人之代,自立為代王,①東與燕合兵,軍上谷。(《史記》卷6《秦始皇本紀》)

①《史記》卷43《趙世家》:“秦既虜遷,趙之亡大夫共立嘉為王,王代六歲,秦進兵破嘉,遂滅趙以為郡。”

前221年庚辰(秦始皇帝二十六年)

秦初并天下,……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,以為周得火德,秦代周德,從所不勝。方今水德之始,改年始,朝賀皆自十月朔。衣服旄旌節旗皆上黑。數以六為紀,符、法冠皆六寸,而輿六尺,六尺為步,乘六馬。……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,郡置守、尉、監。……收天下兵,①聚之咸陽,銷以為鐘鐻,金人十二,②重各千石,置廷宮中。一法度衡石丈尺。車同軌。書同文字。地東至海暨朝鮮,西至臨洮、羌中,③南至北向戶,北據河為塞,并陰山至遼東。(《史記》卷6《秦始皇本紀》)

①《史記集解》應劭曰:“古者以銅為兵。”

②《漢書》卷27下《五行志上》:“史記秦始皇帝二十六年,有大人長五丈,足履六尺,皆夷狄服,凡十二人,見于臨洮。天戒若曰,勿大為夷狄之行,將受其禍。是歲始皇初并六國,反喜以為瑞,銷天下兵器,作金人十二以象之。”《史記正義》謝承《后漢書》云:“銅人,翁仲其名也。”按:古代稱墓前的石人為翁仲。中國古代墓所的石人、石獸、石闕、華表之設,起源很早,春秋戰國時已經多見。《呂氏春秋》卷10《節喪》:“世之為丘壟也,其高大若山,其樹之若林。其設闕庭、為宮室、造賓阼也,若都邑。”當時厚葬如此。

③臨洮,秦縣,以臨洮水得名,治在今甘肅岷縣。羌中,約在臨洮以西的古諸羌族之地。

前215年丙戌(秦始皇帝三十二年)

三十二年,……始皇之碣石,①……巡北邊,從上郡入。②燕人盧生使入海還,以鬼神事,③因奏錄圖書,曰“亡秦者胡也”。始皇乃使將軍蒙恬發兵三十萬人北擊胡,略取河南地。④(《史記》卷6《秦始皇本紀》)⑤

①碣石,山名,在今河北昌黎北。

②上郡,即今陜西榆林。這是秦始皇第四次巡游天下的歸途,走的是一條橫穿中國北部塞內,縱貫陜西的大通道。參見附錄:《大同古代的道路交通》。

③《漢書》卷25《郊祀志下》:“昔周史萇弘欲以鬼神之術輔尊靈王會朝諸侯,而周室愈微,諸侯愈叛。楚懷王隆祭祀,事鬼神,欲以獲福助,卻秦師,而兵挫地削,身辱國危。秦始皇初并天下,甘心于神仙之道,遣徐福、韓終之屬多赍童男童女入海求神采藥,因逃不還,天下怨恨。”

④河南地,即今內蒙古黃河以南地區。《史記》卷110《匈奴列傳》:“當是之時,東胡強而月氏盛。匈奴單于曰頭曼,頭曼不勝秦,北徙。十余年而蒙恬死,諸侯畔秦,中國擾亂,諸秦所徙適戍邊者皆復去,于是匈奴得寬,復稍度河南與中國界于故塞。”

⑤隋《歷代三寶記》卷1:“始皇時,有諸沙門釋利防等十八賢者,赍經來化。始皇弗從,遂禁利防等。夜有金剛丈六人來,破獄出之。始皇驚怖,稽首謝焉。”另,宋《太平廣記》卷405《寶類》:“漢五柞宮有五柞樹,皆連抱上枝,覆蔭數十里。宮西有青梧觀,觀前有三梧桐樹,樹下有石麒麟二枚,刊其脅為文字,是秦始王驪山墓上物也。”

前204年丁酉(漢王劉邦三年)

趙地已平,漢王以蒼為代相,①備邊寇。(《史記》卷8《高祖本紀》)

①西漢初,代王管轄代郡、雁門、云中三郡地。高祖十一年(前196),云中劃出代地。

前201年庚子(西漢高祖六年)

六年冬十月,令天下縣邑城。①(《漢書》卷1《高帝紀下》)

①漢承秦制,以冬十月為歲首。大約當年,平城得到了修筑。西漢平城縣為雁門郡東部都尉治所,駐有邊兵。

前200年辛丑(西漢高祖七年)

七年,匈奴攻韓王信馬邑,①信因與謀反太原。……高祖自往擊之。會天寒,士卒墮指者什二三,遂至平城。匈奴圍我平城,七日而后罷去。②(《史記》卷8《高祖本紀》)

①馬邑,在今山西朔州市。《史記正義》引干寶《搜神記》云:“昔秦人筑城于武周塞以備胡,城將成而崩者數矣。有馬馳走,周旋反覆,父老異之,因依以筑城,乃不崩,遂名馬邑。”據李高才講,秦馬邑城,在今朔州城區東北的祝家莊;后周勃擊陳豨,屠馬邑,城廢,漢另筑馬邑城,即今朔州城。

②《通鑒》卷11載:“帝先至平城,兵未盡到;冒頓縱精兵四十萬騎,圍帝于白登七日,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。帝用陳平秘計,使使間厚遺閼氏。閼氏謂冒頓曰:‘兩主不相困。今得漢地,而單于終非能居之也。且漢主亦有神靈,單于察之!’冒頓與王黃、趙利期,而黃、利兵不來,疑其與漢有謀,乃解圍之一角。會天大霧,漢使人往來,匈奴不覺。陳平請令強駑傅兩矢,外向,從解角直出。帝出圍,欲驅;太仆滕公固徐行。至平城,漢大軍亦到,胡騎遂解去。”白登,即今大同市東北的馬鋪山。

前199年壬寅(西漢高祖八年)

春三月,……令吏卒從軍至平城及守城邑者,皆復終身勿事。(《漢書》卷1《高帝紀下》)

前197年甲辰(西漢高祖十年)

八月,趙相國陳豨反代地。①(《史記》卷8《高祖本紀》)②

①《通鑒》卷12:“初,上以陽夏侯陳豨為相國,監趙、代邊兵,……淮陰侯曰:‘公之所居,天下精兵處也。……’”

②《漢書》卷94《匈奴傳上》:“是時匈奴以漢將數率眾往降,故冒頓常往來侵盜代地。于是高祖患之,乃使劉敬奉宗室女翁主為單于閼氏,歲奉匈奴絮繒酒食物各有數,約為兄弟以和親,冒頓乃少止。”

前195年丙午(西漢高祖十二年)①

冬十月,……周勃悉定代郡、雁門、云中地,斬陳豨于當城。②(《通鑒》卷12)

①此后約十年(前185),古印度中部熏迦王朝補沙密多羅國王以婆羅門為國師,毀境內佛塔八百余座,盡殺僧尼,史稱“中印度法難”。

②當城,在今河北蔚縣東。

前176年乙丑(西漢文帝劉恒前元四年)

單于遺漢書曰:“……漢邊吏侵侮右賢王,……今以小吏之敗約故,罰右賢王,使之西求月氏擊之。①以天之福,吏卒良,馬強力,以夷滅月氏,盡斬殺降下之。定樓蘭、②烏孫、③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國,皆以為匈奴。諸引弓之民,并為一家。④……”(《史記》卷110《匈奴列傳》)

①月氏,古游牧族,原居敦煌、祁連間。

②樓蘭,西域國名,在今新疆羅布泊一帶;漢武帝以后,改稱鄯善。

③烏孫,古游牧族。最初在祁連、敦煌間,漢文帝時西遷至今伊犁河和伊塞克湖一帶。南北朝時西遷于蔥嶺北。顏師古曰:“烏孫于西域諸戎其形最異。今之胡人青眼、赤須,狀類彌猴者,本其種也。”

④冒頓單于征服西域諸國,是有確切歷史記載以來東西方社會文化的首次強烈撞擊。“諸引弓之民,并為一家”,一則說明了當時西域各國的游牧特點,二則反映出我國古代北方各民族間文化的同一性或相近關系。近代現代的考古發現,特別是我國北方出土的先秦文物顯示,中華與西域物質文化交流歷史,可能早已通過商貿形式實現。而且,這種文化交流并不局限在北方游牧族之間。按《史記》卷129《貨殖列傳》:“漢興,海內為一,開關梁,弛山澤之禁,是以富商大賈周流天下,交易之物莫不通。”司馬遷還說,周人“好賈趨利”,秦人“隙隴、蜀之貨物而多賈”,相當于今天的關隴、陜北地區“西有羌中之利,北有戎翟之畜”。羌中,指青海、河西的少數民族地區;羌中之利,蓋即包括來自西域的貨物。就是說,在漢武帝鑿空西域之前,西方與中國已有一定的商旅文化交往。

前148年癸巳(西漢景帝劉啟中元二年)

孝景帝乃使使持節拜都為雁門太守,而便道之官,得以便宜從事。匈奴素聞郅都節,居邊,為引兵去,竟郅都死不近雁門。匈奴至為偶人象郅都,令騎馳射莫能中,見憚如此。(《史記》卷122《酷吏列傳》)

前142年己亥(西漢景帝后元二年)

春,匈奴入雁門,太守馮敬與戰死。發車騎、材官屯。①(《漢書》卷5《景帝紀》)

①《后漢書》卷1《光武帝紀下》引《漢官儀》曰:“高祖命天下郡國選能引關蹶張、材力武猛者,以為輕車、騎士、材官、樓船,常以立秋后講肄課試,各有員數。平地用車騎,山阻用材官,水泉用樓船。”

前134年丁未(西漢武帝劉徹元光元年)

冬十一月,……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屯云中,中尉程不識為車騎將軍屯雁門,六月罷。(《漢書》卷6《武帝紀》)

前133年戊申(西漢元光二年)

漢使馬邑下人聶翁壹,①奸蘭出物與匈奴交,②詳為賣馬邑城,以誘單于。單于信之,而貪馬邑財物,乃以十萬騎入武州塞。③漢伏兵三十余萬馬邑旁,御史大夫韓安國為護軍,護四將軍以伏單于。單于既入漢塞,未至馬邑百余里,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,怪之,乃攻亭。是時雁門尉史行徼,見寇,葆此亭,知漢兵謀,單于得,欲殺之,尉史乃告單于漢兵所居。單于大驚曰:“吾固疑之。”乃引兵還。(《史記》卷110《匈奴列傳》)

①聶壹,名;翁,老人也。

②《史記集解》:“《漢書音義》曰:私出塞與匈奴交市。”

③《漢書》卷26《天文志》:“其二年十一月,單于將十萬騎入武州,漢遣兵三十余萬以待之。”按:武州,王莽改稱“桓州”,即今大同市左云縣;武州塞,蓋今云岡石窟所在。

前130年辛亥(西漢元光五年)

夏,……發卒萬人治雁門阻險。(《漢書》卷6《武帝紀》)

昔匈奴破大月氏,①大月氏西君大夏,②而塞王南君罽賓。③塞種分散,往往為數國。自疏勒以西北,④休循、捐毒之屬,皆故塞種也。⑤(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)

①漢文帝初年,匈奴攻殺月氏王,月氏大部西遷至塞種地區(今新疆西部伊犁河流域及其迤西一帶),稱大月氏。后遭烏孫攻擊,再遷入據大夏(今阿姆河上游)。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,至其國,以后往來漸密。國內分為休密、雙靡、貴霜、肸頓、都密五部翕侯。公元一世紀中葉,貴霜翕侯兼并四部,建立貴霜王國。

②大夏,音譯巴克特里亞,古希臘的附屬國,也叫希臘·巴克特里亞王國。中亞細亞古國,在今阿富汗北部。本波斯帝國一行省,后隸亞歷山大帝國及塞琉西王國,國土一度南達印度河流域。這一地區,后為北方而來的游牧民族塞克人統治。約公元前130年,被大月氏入據。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記:“大夏本無大君長,城邑往往置小長,民弱畏戰,故月氏徙來,皆臣畜之。”與此同時,大夏國的殘余塞克人南逃,征服罽賓等地,希臘、西亞文化進一步融入印度河流域。

③罽賓,或作迦濕彌羅,即克什米爾一詞的古譯,在今巴基斯坦北部;國都循鮮城,在今伊斯蘭堡東之斯利那加。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:“罽賓地平,溫和,有目宿,雜草奇木,檀、櫰、梓、竹、漆。種五谷、蒲陶諸果,糞治園田。地下濕,生稻,冬食生菜。其民巧,雕文刻鏤,治宮室,織罽,剌文繡,好治食。有金銀銅錫,以為器。市列。以金銀為錢,文為騎馬,幕為人面。出封牛、水牛、象、大狗、沐猴、孔爵、珠璣、珊瑚、虎魄、璧流離。”

④疏勒城,即今新疆喀什市。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:“疏勒國,王治疏勒城,去長安九千三百五十里。戶千五百一十,口萬八千六百四十七,勝兵二千人。疏勒侯、擊胡侯、輔國侯、都尉、左右將、左右騎君、左右譯長各一人。東至都護治所二千二百一十里,南至莎車五百六十里。有市列。西當大月氏、大宛、康居道也。”

⑤塞種,即塞克人,是古代居于亞洲、歐洲的游牧民族。《漢書》顏師古注:“即所謂釋種者也,亦語有輕重耳”;“塞音先得反,西域國名,即佛經所謂‘釋種’者。塞、釋聲相近,本一姓耳。”按:我國史籍中所稱塞族,大約與西方和印度記載中所稱塞西安人、薩爾馬希安人和釋迦人為同族。

前129年壬子(西漢元光六年)

遣車騎將軍衛青出上谷,騎將軍公孫敖出代,輕車將軍公孫賀出云中,驍騎將軍李廣出雁門。青至龍城,①獲首虜七百級。廣、敖失師而還。(《漢書》卷6《武帝紀》)

①《史記》卷110《匈奴列傳》:“歲正月,諸長小會單于庭,祠。五月,大會蘢城,祭其先、天地、鬼神。秋,馬肥,大會蹛林,課校人畜。……其坐,長左而北鄉。日上戊己。其送死,有棺槨、金銀、衣裘,而無封樹、喪服。”按:龍城,即蘢城,《索隱》引崔浩云:“西方胡皆事龍神,故名大會處為龍城。”蹛林,《正義》引顏師古曰:“蹛者,繞林木而祭也。鮮卑之俗,自古相傳,秋祭無林木者,尚豎柳枝,眾騎馳繞三周乃止,此其遺法也。”

前128年癸丑(西漢元朔元年)

匈奴又入雁門,殺略千余人。于是漢使將軍衛青將三萬騎出雁門,①李息出代郡,擊胡。得首虜數千人。(《史記》卷110《匈奴列傳》)

①《漢書》卷55《衛青傳》:“其秋,青復將三萬騎出雁門,李息出代郡。”

前126年乙卯(西漢元朔三年)

其秋,匈奴又入雁門,殺略千余人。(《史記》卷110《匈奴列傳》)

前123年戊午(西漢元朔六年)

六年春二月,大將軍衛青將六將軍兵十余萬騎出定襄,①斬首三千余級。還,休士馬于定襄、云中、雁門。(《漢書》卷6《武帝紀》)

①西漢設立定襄郡,治所在今內蒙古和林格爾。

前122己未(西漢元狩元年)

元狩元年,博望侯張騫使大夏來,言居大夏時見蜀布、邛竹、杖,使問所從來,曰“從東南身毒國,①可數千里,得蜀賈人市”。或聞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。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,慕中國,患匈奴隔其道,誠通蜀,身毒國道便近,有利無害。于是天子乃令王然于、柏始昌、呂越人等,使間出西夷西,指求身毒國。至滇,滇王嘗羌乃留,為求道西十余輩。歲余,皆閉昆明,莫能通身毒國。(《史記》卷116《西南夷列傳》)

①身毒,古印度。《后漢書》卷88《西域傳》:“天竺國,一名身毒,在月氏之東南數千里。”玄奘《大唐西域記》卷2:“詳夫天竺之稱,異議糾紛,舊云身毒,或曰賢豆,今從正音,宜云印度。”

前121年庚申(西漢元狩二年)

春,漢使驃騎將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,過焉支山千余里,①擊匈奴,得胡首虜萬八千余級,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。②(《史記》卷110《匈奴列傳》)

①焉支山,又稱燕支山、胭脂山,在今甘肅省永昌縣西、山丹縣東南,綿延祁連山和龍首山間。

②《后漢書》卷89《南匈奴傳》:“匈奴俗,歲有三龍祠,常以正月、五月、九月戊日祭天神。南單于既內附,兼祠漢帝,因會諸部議國事。”按:休屠王祭天金人,是中國佛教史中的千古疑案。魏晉以后的諸家注解,多以休屠王金人為祭天之主,與佛教無涉。然三國人張晏云:佛徒祠金人也。又,《史記索隱》:“崔浩云,胡祭以金人為主,今浮圖金人也。”唐顏師古注:“作金人以為天神之主而祭之,即今佛像是其遺法。”

案漢武元狩中,遣霍去病討匈奴,至皋蘭,過居延,①斬首大獲。昆邪王殺休屠王,將其眾五萬來降。獲其金人,帝以為大神,列于甘泉宮。②金人率長丈余,不祭祀,但燒香禮拜而已。此則佛道流通之漸也。③及開西域,遣張騫使大夏還,傳其旁有身毒國,一名天竺,始聞有浮屠之教。④(《魏書》卷114《釋老志》)

①皋蘭,在今甘肅省蘭州市北部;居延,本匈奴游牧的居延澤,西漢置縣,為張掖都尉治所(在今內蒙古額濟納旗東南),以遮斷匈奴入侵河西之路。

②對形象的崇拜,中國亦有傳統。《宋書》卷17《禮志四》曰:“昔周人懷邵伯之美,甘棠為之不伐。越王思范蠡之功,鑄金以存其象。自漢興已來,小善小德,而圖形立廟者多矣。”

③《文苑英華》卷377錄唐皮日休《題魏書釋老志》:“魏收為《后魏書》,大夸西域氏之教,以為漢獲休屠王金人,乃釋氏之漸也。秦始皇聚天下之兵,鑄金人十二于咸陽,漢復置之,豈可復為釋氏哉?……筆削與奪在手,則收之為,是媚于偽齊之君耶!不然,何不經之如是。”按:今天中外學術界普遍認為,漢武帝時,印度尚無佛像;魏收此言,頗涉虛妄。

④關于佛教傳聞中國,范曄《后漢書》卷88《西域傳》論云:“至于佛道神化,興自身毒,而二漢方志莫有稱焉。張騫但著地多暑濕,乘象而戰,班勇雖列其奉浮圖,不殺伐,而精文善法導達之功靡所傳述。”魏收《釋老志》也承認:漢代“司馬遷區別異同,有陰陽、儒、墨、名、法、道德六家之義。劉歆著《七略》,班固志《藝文》,釋氏之學,所未曾紀。”所以,他講張騫在大夏始聞佛法,恐屬臆測。不過,從張騫鑿通西域之后,中西使節往來、商貿交通漸繁,西域珍奇流入漢地,西域樂舞傳至漢廷,中外文化廣泛交流,聲聞佛法亦所必然,只是尚無傳教與信奉者。

夏,……匈奴入雁門,殺略數百人。(《漢書》卷6《武帝紀》)

前115年丙寅(西漢元鼎二年)

拜騫為中郎將,將三百人,馬各二匹,牛羊以萬數,赍金幣帛直數千巨萬,多持節副使,道可便,遣之他旁國。騫既至烏孫,……因分遣副使使大宛、①康居、大月氏、大夏、安息、身毒、于闐及諸旁國。烏孫發譯道送騫還,隨騫報謝,因令窺漢大小。是歲,騫還,到,拜為大行。后歲余,騫所遣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,于是西域始通于漢矣。②(《通鑒》卷20)③

①大宛,西域古國,在今吉爾吉斯坦費爾干納盆地。《史記》卷123《大宛傳》:“自大宛以西至安息,國雖頗異言,然大同俗,相知言。其人皆深眼,多須髯,善市賈,爭分銖。俗貴女子,女子所言而丈夫乃決正。其地皆無絲、漆,不知鑄(錢)[鐵]器。及漢使亡卒降,教鑄作他兵器。得漢黃白金,輒以為器,不用為幣。”按:秦始皇統一天下,以黃金為上幣,半兩銅錢為下幣。

②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:“西域以孝武時始通,本三十六國,其后稍分至五十余,皆在匈奴之西,烏孫之南。……自玉門、陽關出西域有兩道。從鄯善傍南山北,波河西行至莎車,為南道。南道西逾蔥嶺,則出大月氏、安息。自車師前王廷隨北山,波河西行至疏勒,為北道。北道西逾蔥嶺,則出大宛、康居、奄蔡焉。西域諸國大率土著,有城郭田畜,與匈奴、烏孫異俗,故皆役屬匈奴。……漢興至于孝武,事征四夷,廣威德,而張騫始開西域之跡。其后驃騎將軍擊破匈奴右地,降渾邪、休屠王,遂空其地,始筑令居以西,初置酒泉郡,后稍發徙民充實之,分置武威、張掖、敦煌,列四郡,據兩關焉。”

③《華陽國志》卷2《漢中志》:“張騫特以蒙險遠,為孝武帝開緣邊之地,賓沙越之國,致大宛之馬,入南海之象,而車渠、瑪瑙、珊瑚、琳碧、罽寶、明珠、玳瑁、虎魄、水晶、琉璃、火浣之布、蒲桃之酒、筇竹、蒟醬,殊方奇巧,盈于市朝;振揚威靈,被于幽裔。”

前111年庚午(西漢元鼎六年)

分武威、酒泉地置張掖、敦煌郡,徙民以實之。(《漢書》卷6《武帝紀》)

前110年辛未(西漢元封元年)

天子既已封泰山,無風雨災,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,于是上欣然庶幾遇之,乃復東至海上望,冀遇蓬萊焉。①……并海上,北至碣石,巡自遼西,歷北邊至九原。②五月,反至甘泉。(《史記》卷28《封禪書》)

①《漢書》卷25《郊祀志下》谷永奏:“漢興,新垣平、齊人少翁、公孫卿、欒大等,皆以仙人、黃冶、祭祠、事鬼使物、入海求神采藥貴幸,賞賜累千金。大尤尊盛,至妻公主,爵位重絫,震動海內。元鼎、元封之際,燕齊之間方士瞋目扼掔,言有神仙祭祀致福之術者以萬數。其后,平等皆以術窮詐得,誅夷伏辜。”

②漢武帝此行,蓋沿馳道,可能途經平城(大同)。《史記》卷30《平準書》云:“公卿議封禪事,而天下郡國皆豫治道橋,繕故宮,及當馳道縣,縣治官儲,設供具,而望以待幸。”

前109年壬申(西漢元封二年)

之遴好古愛奇,在荊州聚古器數十百種。……又獻古器四種于東宮。……其第三種,外國澡灌一口,①銘云:“元封二年,龜茲國獻。”(《梁書》卷40《劉之遴傳》)

①澡灌,即澡罐,是佛教僧侶的生活用器,往往以金、銀、銅等材料制作。因疑當時佛教已傳入新疆地區。

前101年庚辰(西漢太初四年)

四年春,貳師將軍廣利斬大宛王首,①獲汗血馬來。(《漢書》卷6《武帝紀》)

①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:“自貳師將軍伐大宛之后,西域震懼,多遣使來貢獻,漢使西域者益得職。”

前98年癸未(西漢天漢三年)

秋,匈奴入雁門,太守坐畏愞棄市。(《漢書》卷6《武帝紀》)

前97年甲申(西漢天漢四年)

四年春正月,……遣貳師將軍李廣利將六萬騎、步兵七萬人出朔方,因杅將軍公孫敖萬騎、步兵三萬人出雁門。(《漢書》卷6《武帝紀》)

前89年壬辰(西漢征和四年)

武帝末年,悔征伐之事,乃封丞相為富民侯。下詔曰:“方今之務,在于力農。”以趙過為搜粟都尉。過能為代田,①……是后邊城、河東、弘農、三輔、太常民皆便代田,用力少而得谷多。(《漢書》卷24《食貨志上》)

①代田,即易田,是古代北方干旱地區的一種耕作方法。畎壟相間相易,有利于節水保墑、休息地力。

前60年辛酉(西漢宣帝劉詢神爵二年)

秋,匈奴日逐王先賢撣將人眾萬余來降。①使都護西域騎都尉鄭吉迎日逐,②破車師,③皆封列侯。(《漢書》卷8《宣帝紀》)

①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:“匈奴西邊日逐王置僮仆都尉,使領西域,常居焉耆、危須、尉黎間,賦稅諸國,取富給焉。”

②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:“宣帝時,遣衛司馬使護鄯善以西數國。及破姑師,未盡殄,分以為車師前后王及山北六國。時漢獨護南道,未能盡并北道也,然匈奴不自安矣。其后日逐王畔單于,將眾來降,護鄯善以西使者鄭吉迎之。既至漢,封日逐王為歸德侯,吉為安遠侯。是歲,神爵三年也。乃因使吉并護北道,故號曰都護。都護之起,自吉置矣。僮仆都尉由此罷,匈奴益弱,不得近西域。于是徙屯田,田于北胥鞬,披莎車之地,屯田校尉始屬都護。都護督察烏孫、康居諸外國動靜,有變以聞。可安輯,安輯之。可擊,擊之。都護治烏壘城,去陽關二千七百三十八里,與渠犂田官相近,土地肥饒,于西域為中,故都護治焉。”按:烏壘城,在今新疆輪臺東野云溝附近。

③車師,原名姑師,古西域國。漢分車師為前后兩部,前部治交河城(今新疆吐魯番縣西交河古城遺址),后部治務涂谷(今新疆吉木薩爾縣南山中)。

前51年庚午(西漢甘露三年)

春正月,……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,①……先是,自烏孫以西至安息諸國近匈奴者,②皆畏匈奴而輕漢,及呼韓邪朝漢后,咸尊漢矣。③(《通鑒》卷27)

①當時,匈奴遭天災、人禍,極度虛弱,呼韓邪單于遂附漢稱臣。《漢書》卷94《匈奴傳下》曰:“北邊自宣帝以來,數世不見煙火之警,人民熾盛,牛馬布野。”呈現出一派繁榮興旺的景象。

②安息,音譯帕提亞,西亞古國,在今伊朗高原一帶。西漢武帝時始通漢使,東漢章帝、和帝朝迭來貢獻。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:“安息國,……土地風氣,物類所有,民俗與烏弋、罽賓同。亦以銀為錢,文獨為王面,幕為夫人面。王死輒更鑄錢。有大馬爵。其屬小大數百城,地方數千里,最大國也。臨媯水,商賈車船行旁國。書革,旁行為書記。武帝始遣使至安息,……因發使隨漢使者來觀漢地,以大鳥卵及犂靬眩人獻于漢,天子大說。安息東則大月氏。”

③《漢書》卷96《西域傳上》:“自宣、元后,單于稱藩臣,西域服從,其土地、山川、王侯、戶數、道里遠近翔實矣。”

前36年乙酉(西漢元帝劉奭建昭三年)

秋,使護西域騎都尉甘延壽、副校尉陳湯,撟發戊己校尉屯田吏士及西域胡兵攻郅支單于。①冬,斬其首,傳詣京師,縣蠻夷邸門。(《漢書》卷9《元帝紀》)

①郅支城,在原蘇聯中亞塔拉斯河畔的江布爾。郅支單于的北匈奴殘余,大約在東漢時與西遷的北匈奴合流,逐漸成為錫爾河北岸、巴爾克什湖以西草原地區的主人,《魏書》、《北史》稱為“悅般”國。這些北匈奴部落與當地居民融合,后來又成為白匈奴(嚈噠)的一部分。

前2年己未(西漢哀帝劉欣元壽元年)

哀帝元壽元年,博士弟子秦景憲,①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《浮屠經》。②中土聞之,未之信了也。③(《魏書》卷114《釋老志》)

①秦景憲,諸書所記不同,或作“秦盧”、“秦景”、“秦慮”、“秦匿”。

②大月氏征服大夏,侵入印度,信奉佛教,遂為佛法東傳的樞紐。《魏書》卷114《釋老志》曰:“浮屠正號曰佛陀,佛陀與浮圖聲相近,皆西方言,其來轉為二音。華言譯之則謂凈覺,言滅穢成明,道為圣悟。凡其經旨,大抵言生生之類,皆因行業而起。有過去、當今、未來,歷三世,識神常不滅。凡為善惡,必有報應。漸積勝業,陶冶粗鄙,經無數形,澡練神明,乃致無生而得佛道。其間階次心行,等級非一,皆緣淺以至深,藉微而為著。率在于積仁順,蠲嗜欲,習虛靜而成通照也。故其始修心則依佛、法、僧,謂之三歸,若君子之三畏也。又有五戒,去殺、盜、淫、妄言、飲酒,大意與仁、義、禮、智、信同,名為異耳。云奉持之,則生天人勝處,虧犯則墜鬼畜諸苦。又善惡生處,凡有六道焉。諸服其道者,則剃落須發,釋累辭家,結師資,遵律度,相與和居,治心修凈,行乞以自給。謂之沙門,或曰桑門,亦聲相近,總謂之僧,皆胡言也。僧,譯為和命眾,桑門為息心,比丘為行乞。俗人之信憑道法者,男曰優婆塞,女曰優婆夷。其為沙門者,初修十誡,曰沙彌,而終于二百五十,則具足成大僧。婦入道者曰比丘尼。其誡至于五百,皆以□為本,隨事增數,在于防心、攝身、正口。心去貪、忿、癡,身除殺、淫、盜,口斷妄、雜、諸非正言,總謂之十善道。能具此,謂之三業清凈。凡人修行粗為極。云可以達惡善報,漸階圣跡。初階圣者,有三種人,其根業各差,謂之三乘,聲聞乘、緣覺乘、大乘。取其可乘運以至道為名。此三人惡跡已盡,但修心蕩累,濟物進德。初根人為小乘,行四諦法;中根人為中乘,受十二因緣;上根人為大乘,則修六度。雖階三乘,而要由修進萬行,拯度億流,彌歷長遠,乃可登佛境矣。”按:大乘,亦名菩薩乘、佛乘。

③伊存授經,諸書記載,互有異同。但西漢末葉,佛法經大月氏進入中華,殆無異議。伊存授經之事,首見于南朝劉宋裴松之注,魏收《釋老志》約即祖述裴說。《三國志》卷30裴《注》引《魏略·西戎傳》:“罽賓國、大夏國、高附國、天竺國,皆并屬大月氏。臨兒國,《浮屠經》云其國王生浮屠。浮屠,太子也。父曰屑頭邪,母云莫邪。浮屠身服色黃,發青如青絲,乳青毛,蛉赤如銅。始莫邪夢白象而孕,及生,從母左脅出,生而有結,墮地能行七步。此國在天竺城中。天竺又有神人,名沙律。昔漢哀帝元壽元年,博士弟子景盧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受《浮屠經》曰復立者,其人也。《浮屠》所載臨蒲塞、桑門、伯聞、疏問、白疏間、比丘、晨門,皆弟子號也。”

公元9年己巳(新王莽始建國二年)

莽篡位二年,興神仙事,以方士蘇樂言,起八風臺于宮中。……莽遂崈鬼神淫祀,至其末年,自天地六宗以下至諸小鬼神,凡千七百所,用三牲鳥獸三千余種。后不能備,乃以雞當鶩雁,犬當麋鹿。數下詔自以當仙,語在其傳。(《漢書》卷25《郊祀志下》)

14年甲戌(新天鳳元年)①

緣邊大饑,人相食……于是邊民流入內郡,為人奴婢。②(《漢書》卷99《王莽傳中》)③

①此后兩年,即公元16年,約即進入佛滅度后的第二個五百年,佛教稱為“像法時期”。所謂像法,即以佛像傳法。釋迦牟尼涅槃后的第一個五百年,是印度佛教的無像期,阿育王以來,一般用釋迦牟尼的說法寶座、足跡,以及圣樹、佛塔、石柱、蓮花、法輪、大象、雄獅、鹿、馬等形象來表示佛的存在。從公元一世紀開始,佛像大約首先在貴霜王朝的政治中心犍陀羅地區(都城布路沙布羅,即富樓沙,今白沙瓦)誕生,形成了帶有濃郁的希臘雕塑風格的犍陀羅佛像藝術,許多古希臘的神搖身變為佛教的神(如女神埃西,變成訶利帝母,即鬼子母,傳入中國為觀音菩薩),希臘的神廟、墓葬雕刻形式也被佛教文化所利用。其犍陀羅佛像藝術,具有印度河上游山區寒地特征。幾乎同時,恒河上游地區,在古印度傳統造像基礎上,形成了具有熱帶地域特征的馬土拉(舊譯為秣菟羅)佛像藝術。到在四世紀后的印度笈多王朝,上述兩種藝術進一步融合,突出表現為“濕衣法”的笈多式佛像藝術。

②王莽時,改平城曰平順。《漢書》卷94《匈奴傳下》:“及莽撓亂匈奴,與之構難,邊民死亡系獲,又十二部兵久屯而不出,吏士罷弊,數年之間,北邊虛空,野有暴骨矣。”

③《后漢書》卷88《西域傳》云:“王莽篡位,貶易侯王,由是西域怨叛,與中國遂絕,并復役屬匈奴。”

34年甲午(東漢光武帝劉秀建武十年)

霸復與吳漢等四將軍六萬人出高柳擊賈覽,①詔霸與漁陽太守陳欣將兵為諸軍鋒。匈奴左南將軍將數千騎救覽,霸等連戰于平城下,破之,追出塞,斬首數百級。(《后漢書》卷20《王霸傳》)

①高柳,即今大同市陽高縣古城鎮。兩漢之際,天下大亂,北邊出現了一個由匈奴扶植建立的盧芳政權,占據了五原、朔方、云中、定襄、雁門五郡,國境相當于今內蒙古河套至山西大同一帶。從建武六年(30)以后,大同盆地便成為南北雙方爭奪的主戰場。漢軍分兵兩翼,大司馬吳漢率捕虜將軍王霸等從東面,驃騎大將軍杜茂、雁門太守郭涼從南面,向雁北地區發起攻勢。

37年丁酉(東漢建武十三年)

是時,盧芳與匈奴、烏桓連兵,寇盜尤數,緣邊愁苦。詔霸將弛刑徒六千余人,與杜茂治飛狐道,①堆石布土,筑起亭障,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。(《后漢書》卷20《王霸傳》)

①飛狐口,要隘名,在河北淶源縣北、蔚縣南。兩岸峭立,一線微通,迤邐蜿蜒,百有余里,古代為河北平原與西北邊郡間的交通咽喉。自代至平城,不經飛狐口而稱為飛狐道,當由于自河北平原北趨邊郡,此道實為飛狐口谷道的延伸之故。

38年戊戌(東漢建武十四年)

秋九月,平城人賈丹殺盧芳將尹由來降。(《后漢書》卷1《光武帝紀下》)

先是,雁門人賈丹、霍匡、解勝等為尹由所略,由以為將帥,與共守平城。丹等聞芳敗,遂共殺由詣郭涼;涼上狀,皆封為列侯,詔送委輸金帛賜茂、涼軍吏及平城降民。自是盧芳城邑稍稍來降,涼誅其豪右郇氏之屬,鎮撫羸弱,旬月間雁門且平,芳遂亡入匈奴。(《后漢書》卷22《杜茂傳》)

39年己亥(東漢建武十五年)

十五年,復率揚武將軍馬成、捕虜將軍馬武北擊匈奴,徙雁門、代郡、上谷吏人六萬余口,置居庸、常山關以東。①(《后漢書》卷18《吳漢傳》)

①居庸關,亦稱軍都關、薊門關,至今仍在北京市昌平縣西北;常山關,又名鴻上關,即今河北唐縣西北、太行山東麓的倒馬關。平定雁門郡后,光武帝決定移民避胡。《后漢書》卷89《南匈奴傳》記:“于是漸徙幽、并邊人于常山關、居庸關已東,匈奴左部遂復轉居塞內。朝廷患之,增緣邊兵郡數千人,大筑亭候,修烽火。”

49年己酉(東漢建武二十五年)

是歲,遼西烏桓大人郝旦等率眾內屬,詔封烏桓渠帥為侯、王、君長者八十一人,使居塞內,布于緣邊諸郡,令招來種人,給其衣食,遂為漢偵候,助擊匈奴、鮮卑。……于是始復置校尉于上谷寧城,①開營府,并領鮮卑,賞賜、質子,歲時互市焉。(《通鑒》卷44)

①仿西漢置護烏桓校尉。上谷寧城,在今河北張家口宣化西北。

50年庚戌(東漢建武二十六年)

遣中郎將段郴授南單于璽綬,令入居云中,①始置使匈奴中郎將,將兵衛護之。南單于遣子入侍,奉奏詣闕。②于是云中、五原、朔方、北地、定襄、雁門、上谷、代八郡民歸于本土。遣謁者分將弛刑補理城郭。③發遣邊民在中國者,布還諸縣,④皆賜以裝錢,轉輸給食。(《后漢書》卷1《光武帝紀下》)

①漢云中郡,治在今內蒙古托克托。

②此前數年,匈奴境內連年旱蝗,赤地數千里,草木盡枯,人畜饑疫,死耗太半。建武二十二年(46),烏桓乘匈奴之弱,擊破之。匈奴北徙數千里,幕南地空。二十四年,南北匈奴分裂。

③《后漢書》卷1《光武帝紀下》注引《東觀記》:“時城郭丘墟,掃地更為,上悔前徙之。”

④此時內郡邊民北歸,而匈奴亦頗還所略漢人。后來,東漢皇帝屢敕內郡邊人北歸,又不斷謫發罪人徙邊,北疆逐漸充實。

冬,……復詔單于徙居西河美稷,①……南單于既居西河,亦列置諸部王,助為捍戍。使韓氏骨都侯屯北地,右賢王屯朔方,當于骨都侯屯五原,呼衍骨都侯屯云中,郎氏骨都侯屯定襄,左南將軍屯雁門,②栗籍骨都侯屯代郡,皆領部眾為郡縣偵候耳目。(《后漢書》卷89《南匈奴傳》)

①美稷,在今內蒙古準格樂旗西北。

②東漢雁門郡,歸并州刺史部。由于匈奴、烏桓入牧,郡治南移至陰館(今朔州市朔城區東南夏官村)。

58年戊午(東漢明帝劉莊永平元年)

永平元年,……西自武威,東盡玄菟及樂浪,胡、夷皆來內附,野無風塵。乃悉罷緣邊屯兵。(《后漢書》卷20《祭遵傳附從弟肜傳》)

時南單于及烏桓來降,邊境無事,百姓新去兵革,歲仍有年,家給人足。(《后漢書》卷35《張純傳》)

65年乙丑(東漢永平八年)

楚王英,①……少時好游俠,交通賓客,晚節更喜黃老,學為浮屠齋戒祭祀。②八年,詔令天下死罪皆入縑贖。英遣郎中令奉黃縑、白紈三十匹,詣國相曰:“托在蕃輔,過惡累積,歡喜大恩,奉送縑帛,以贖愆罪。”國相以聞。詔報曰:“楚王誦黃老之微言,尚浮屠之仁祠,③絜齋三月,與神為誓,何嫌何疑,當有悔吝?其還贖,以助伊蒲塞、桑門之盛饌。”④因以班示諸國中傅。(《后漢書》卷42《光武十王傳》)

①楚王英,以建武十五年封為楚公,十七年進爵為王,二十八(52)年就國。永平十四年(71)因與方士作妖書謀反事發,自殺。按:西漢楚國都在彭城(今江蘇徐州市)。楚王英奉佛,是中國正史中最早的佛教掌故,亦為中國信仰佛教的第一人。可見,東漢永平八年以前,佛教不但傳入中國,且已成為一部分中國人的信仰。同時,從明帝的詔令中可知,當時佛教業已得到政府的默認和支持。

②唐李賢注引東晉袁宏《漢紀》:“浮屠,佛也,西域天竺國有佛道焉。佛者,漢言覺也,將以覺悟群生也。其教以修善慈心為主,不殺生,專務清靜。其精者為沙門。沙門,漢言息也,蓋息意去欲而歸于無為。又以為人死精神不滅,隨復受形,生時善惡皆有報應,故貴行善修道,以煉精神,以至無生而得為佛也。佛長丈六尺,黃金色,項中佩日月光,變化無方,無所不入,而大濟群生。初,明帝夢見金人長大,項有日月光,以問群臣。或曰:‘西方有神,其名曰佛。陛下所夢,得無是乎?’于是遣使天竺,問其道術而圖其形像焉。”

③兩漢之世,神仙方術盛行,故佛教托附黃老而后行。《水經注》卷23《獲水》記:彭城縣北,“獲水自凈凈溝東逕阿育王寺北,或言楚王英所造,非所詳也。蓋遵育王之遺法,因以名焉。”

④李賢注:“伊蒲塞即優婆塞也,中華翻為近住,言受戒行堪近僧住也。桑門即沙門。”

初,帝聞西域有神,其名曰佛,①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,得其書及沙門以來。②其書大抵以虛無為宗,貴慈悲不殺;以為人死,精神不滅,隨復受形;生時所行善惡,皆有報應,故所貴修煉精神,以至為佛。善為宏闊勝大之言,以勸誘愚俗。精于其道者,號曰沙門。于是中國始傳其術,圖其形像,而王公貴人,獨楚王英最先好之。(《通鑒》卷45)

①《魏書》卷114《釋老志》:“所謂佛者,本號釋迦文者,譯言能仁,謂德充道備,堪濟萬物也。釋迦前有六佛,釋迦繼六佛而成道,處今賢劫。文言將來有彌勒佛,方繼釋迦而降世。釋迦即天竺迦維衛國王之子。天竺其總稱,迦維別名也。初,釋迦于四月八日夜,從母右脅而生。既生,姿相超異者三十二種。天降嘉瑞以應之,亦三十二。其《本起經》說之備矣。釋迦生時,當周莊王九年。《春秋》魯莊公七年夏四月,恒星不見,夜明,是也。至魏武定八年,凡一千二百三十七年云。釋迦年三十成佛,導化群生,四十九載,乃于拘尸那城娑羅雙樹間,以二月十五日而入般涅槃,涅槃譯云滅度,或言常樂我凈,明無遷謝及諸苦累也。諸佛法身有二種義,一者真實,二者權應。真實身,謂至極之體,妙絕拘累,不得以方處期,不可以形量限,有感斯應,體常湛然。權應身者,謂和光六道,同塵萬類,生滅隨時,修短應物,形由感生,體非實有。權形雖謝,真體不遷,但時無妙感,故莫得常見耳。明佛生非實生,滅非實滅也。佛既謝世,香木焚尸。靈骨分碎,大小如粒,擊之不壞,焚亦不焦,或有光明神驗,胡言謂之‘舍利’。弟子收奉,置之寶瓶,竭香花,致敬慕,建宮宇,謂為‘塔’。塔亦胡言,猶宗廟也,故世稱塔廟。于后百年,有王阿育,以神力分佛舍利,役諸鬼神,造八萬四千塔,布于世界,皆同日而就。今洛陽、彭城、姑臧、臨淄皆有阿育王寺,蓋承其遺跡焉。釋迦雖般涅槃,而留影跡爪齒于天竺,于今猶在。中土來往,并稱見之。”

②東漢永平中,明帝遣使往西域求法,是我國一向公認的佛教傳入之始。然各書記載多不載年月;注年月者,又各持一詞。故此從《通鑒》。按:《后漢書》卷88《西域傳》云:“王莽篡位,貶易侯王,由是西域怨叛,與中國遂絕,并復役屬匈奴。……永平中,北虜乃脅諸國共寇河西郡縣,城門晝閉。十六年,明帝乃命將帥,北征匈奴,取伊吾盧地,置宜禾都尉以屯田,遂通西域,于窴諸國皆遣子入侍。西域自絕六十五載,乃復通焉。”由此推究,明帝遣使求佛,只能在通西域后。但是,這便與楚王英先期信佛發生矛盾。故而,梁啟超《飲冰室文集》卷59《佛教之初輸入》謂:漢明求法說,最初見于西晉道士王浮之《老子化胡經》,其文荒謬,張冠李戴,純屬偽造;佛教初入中華,非由陸路,乃由海路,其最初的根據地,不在京洛,而在江淮。

67年丁卯(東漢永平十年)

孝明帝夜夢金人,項有日光,飛行殿庭,乃訪群臣,傅毅始以佛對。①帝遣郎中蔡愔、博士弟子秦景等使于天竺,寫浮屠遺范。②愔仍與沙門攝摩騰、竺法蘭東還洛陽。中國有沙門及跪拜之法,自此始也。愔又得佛經《四十二章》及釋迦立像。③明帝令畫工圖佛像,置清涼臺及顯節陵上,④經緘于蘭臺石室。愔之還也,以白馬負經而至,漢因立白馬寺于洛城雍門西。⑤摩騰、法蘭咸卒于此寺。(《魏書》卷114《釋老志》)

①梁慧皎自序,謂《高僧傳》所述始于漢明帝永平十年,即夢金人而求法之事。

②漢明求法說,造成了我國史籍對佛教初入華夏時間的記述混亂。魏收前言西漢“哀帝元壽元年,博士弟子秦景憲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《浮屠經》。”隨后又說,東漢明帝遣“博士弟子秦景等使于天竺,寫浮屠遺范。”秦景憲與秦景,姓名何其重復、相似?為了遷就永平求法說,魏收又講“漢章帝時,楚王英喜為浮屠齋戒”,硬是把劉英推后為章帝時人。那么,佛教到底何時進入中華?我贊成翦伯贊《秦漢史》第十一章《兩漢時代的意識諸形態》的觀點:“一種宗教,從它的傳播到它獲得人民的信仰,需要經過相當長的時間。特別是一種外國宗教,還要經過翻譯的過程,才能傳達其教義于人民之中,因而需要更長久的時間,才能成為人民之信仰。同時,人民信仰以后,異國的政府不見得馬上就予以承認,進而至于支持,這其間,也需要一個相當的時間。因此之故,佛教之最初傳入中國,我們便不能不追溯到西漢之季。……佛教之最初傳入中國的邊境塔里木盆地一帶,應上溯到秦漢之際。……佛教之進入中國的本土,顯然在漢武帝在西域設置行政機構以后。……佛教經典之引起中國士大夫的注意,是在漢哀帝時。”不過,現今一些學者基于新疆考古發現的角度分析,認為漢地信佛早于西域。

③《四十二章經》,摩騰、竺法蘭共譯,為佛教流入中國的第一部經書。實是一部按照小乘教義介紹佛教的入門書籍。釋迦立像,《高僧傳》卷1《漢洛陽白馬寺竺法蘭》云:“愔又于西域得畫釋迦倚像,是優田王栴檀像師第四作也。”

④唐張彥遠《歷代名畫記》卷5云:“漢明帝夢金人,長大,頂有光明,以問群臣,或曰:‘西方有神,名曰佛,長丈六,黃金色。’帝乃使蔡愔取天竺國優瑱王畫釋迦倚像,令工人圖于南宮清涼臺及顯節陵上。以形制古樸,未足瞻敬。阿育王像,至今亦有存者,可見也。”按:阿育王像,原本是指西域最初的佛像。今人不知阿育王像作何摸樣,而唐朝人似乎將中國早期佛像也劃歸其類。因為中國早期的佛像效仿西域像制,所以現今存世的后趙銅佛極可能屬于唐人所謂的阿育王像。

⑤《水經注》卷16《谷水》:“昔漢明帝夢見大人,金色,項佩白光,以問群臣。或對曰:‘西方有神,名曰佛,形如陛下所夢。得無是乎?’于是發使天竺,寫致經像,始以榆欓盛經,白馬負圖,表之中夏,故以白馬為寺名。此榆欓,后移在城內愍懷太子浮圖中,近世復遷此寺。然金光流照,法輪東轉,創自此矣。”按:寺,本官署名。清王士禛《香祖筆記》卷11云:“今九卿自大理、太常已下官署皆名曰寺,沿東漢之舊也。鴻臚寺本以待四裔賓客,明帝時摩騰、竺法蘭自西域以白馬馱經至洛,故舍于鴻臚寺。今之白馬寺,即漢鴻臚寺舊址,后遂以名浮屠之宮,非偶同也。”

73年癸酉(東漢永平十六年)

十六年春二月,遣太仆祭肜出高闕,奉車都尉竇固出酒泉,駙馬都尉耿秉出居延,騎都尉來苗出平城,①伐北匈奴。竇固破呼衍王于天山,留兵屯伊吾盧城。②耿秉、來苗、祭肜并無功而還。(《后漢書》卷2《明帝紀》)

①《后漢書》卷23《竇融傳附侄固傳》:“騎都尉來苗、護烏桓校尉文穆將太原、雁門、代郡、上谷、漁陽、右北平、定襄郡兵及烏桓、鮮卑萬一千騎,出平城塞。”按:此后,北匈奴遠遁,南匈奴、烏桓、鮮卑保塞自守,歲歲與中國互市,北邊晏然。

②伊吾盧,簡稱伊吾,在今新疆哈密縣一帶。伊吾盧,實扼西域門戶。

十六年,明帝乃命將帥,北征匈奴,取伊吾盧地,置宜禾都尉以屯田,遂通西域,于窴諸國皆遣子入侍。西域自絕六十五載,乃復通焉。(《后漢書》卷88《西域傳》)

94年甲午(東漢和帝劉肇永元六年)

六年秋,超遂發龜茲、鄯善等八國兵合七萬人,及吏士賈客千四百人討焉耆。①……于是西域五十余國悉皆納質內屬焉。(《后漢書》卷47《班超傳》)

①龜茲,又作鳩茲、屈茨、歸茲、屈支、丘茲等,在今新疆庫車縣一帶;鄯善,原名樓蘭,在今新疆若羌縣治卡克里克;焉耆,又作烏耆、烏纏、阿耆尼,國都員渠城,在今新疆焉耆西南。

107年丁未(東漢安帝劉祜永初元年)

永初元年十一月,民訛言相驚,司隸、并、冀民人流徙。(《后漢書》卷103《五行志一》)。

109年己酉(東漢永初三年)

九月,雁門烏桓及鮮卑叛,敗五原郡兵于高渠谷。是歲,京師及郡國四十一雨水雹。并、涼二州大饑,人相食。①(《后漢書》卷5《安帝紀》)

①東漢安帝以降,天下郡國連年水旱、地震,民多饑困,海內動蕩。烏桓、匈奴時而內附,時而反叛,鮮卑不斷入塞掠殺,北邊諸郡雖增置邊兵,但百姓無復安寧了。

129年己巳(東漢順帝劉保永建四年)

二月戊戌,詔以民入山鑿石,①發泄藏氣,敕有司檢察所當禁絕,如建武、永平故事。(《后漢書》卷6《順帝紀》

①鑿山取石,反映出社會生活的需要。中國傳統建筑的“土木”結構,對石頭的使用量甚微;先秦時代,農用石器逐漸被青銅工具取代,玉雕雖然流行,但刻石稀少,石鼓、柱礎、磨碾、杵臼等石器,對石料的需求量并不大。大致從西漢開始,墓葬用的石刻畫像、石碑、石闕、石獸成為時尚,石材需求驟然增加,因此遂有東漢光武、明帝、順帝之禁。從世界范圍講,石刻藝術首推古代埃及、希臘,公元前很早就出現精美的雕像。中國的銅雕自商周達到頂盛,秦始皇兵馬俑則更顯示了中國雕塑的成就。到在漢代,雕塑主要轉向石雕。最為普遍盛行的是畫像石,這種在平面上略作浮起,甚至僅有線條刻劃的浮雕,并不像希臘的高浮雕,給人以立體感,而是像埃及的浮雕,顯示了一種令人感到畫意的形象。漢墓神道的石人、石獸及華表、石闕,與西方相比則更顯古拙。近現代中國發現的漢畫像石,主要集中在河南、山東、四川等地,山西離石、陜西榆林地區也有出土。最早的是西漢昭帝元鳳年間的鳳凰畫像,東漢時達到極盛。雕刻內容十分廣泛,有神怪圖、狩獵圖、戰爭圖、宴會圖、樂舞圖等;人物、動物、器具豐富多彩,形神皆備。漢代畫像石、畫像磚以及壁畫中,有大量的外來圖案,如翼人、翼馬、翼虎、巨象、犀牛、一足牛、桃拔(似鹿長尾一角)、獅子、孔雀、三足烏、比翼雙頭鳥,以及箜篌、篳篥、琵琶、羯鼓、羌笛等。顯然,漢武帝以來大量輸入的西域異邦藝術,已與中國古典藝術走向了融合。

133年癸酉(東漢陽嘉二年)

其夏大旱。秋,鮮卑入馬邑城,破代郡兵。(《后漢書》卷30下《郎顗傳》)

144年甲申(東漢漢安三年、建康元年⒋)①

九月丙午,……是日,京師及太原、雁門地震,三郡水涌土裂。(《后漢書》卷6《順帝紀》

①大約此時,印度貴霜王朝強盛。并在其第三代王迦膩色迦(134~156)即位后達到鼎盛,領土擴張到恒河流域。迦膩色迦是繼孔雀王朝阿育王之后,極力推廣佛教的又一位國王。在他的支持下,佛教僧侶于迦濕彌羅城舉行第四次佛藏結集。罽賓遂為大乘佛教的發源地,犍陀羅(今阿富汗東部、巴基斯坦北部)變成了佛教信徒們的真正圣地。佛教中比較開放和進步的一個教派“大乘教”在犍陀羅的流行,首次允許將佛陀畫成人形。佛教的突然自由化,推動了犍陀羅佛教藝術向鼎盛方向發展。這時,大量的佛陀、彌勒、本生故事都用當地一種灰色(或藍色)片巖雕刻,也用灰泥制作雕塑像和浮雕。佛陀神態矜持,擁有令人喜愛的阿波羅型面容,或立或坐,始終穿著一件內衣和一件僧袍。站立的佛陀像可能是模仿希臘神祇或希臘英雄,甚至模仿穿著大披肩或寬外袍的羅馬皇帝。藝匠們用珠寶裝飾將菩薩與佛陀區別開來,形形色色的耳環、發簪、項鏈、項圈、臂釧、手鐲、腰帶、腳鐲及護身符,通常都佩帶在菩薩身上。幾乎所有的犍陀羅雕像都是立體雕刻。同時,犍陀羅出現了樓閣式的佛塔。在貴霜王朝統治下的恒河流域,婆羅門教(印度教前身)是大眾的宗教,崇拜濕婆、毗濕奴;佛教則獲得了王室的庇護。雖然馬土拉藝術先于貴霜藝術存在,此時卻明顯受到了犍陀羅的影響。這里的雕像多為赤砂巖、淺黃色砂巖,佛陀身體壯碩,形象走向定式:頭后有扇形光暈,背景有菩提樹葉,兩位天神飛翔,兩側各一侍立菩薩,發髻高突,大耳小垂,當額圓點,杏殼大眼,略帶微笑;衣飾變得厚實,往往為通肩大衣。佛陀如僧侶,菩薩戴寶冠。馬土拉創作的精美的佛教圖像,不僅當地大量存在,還被輸出到印度的其他地方。

初,順帝時,瑯邪宮崇詣闕,上其師干吉于曲陽泉水上所得神書百七十卷,皆縹白素,朱介青,首朱目,號《太平清領書》。①其言以陰陽五行為家,而多巫覡雜語。有司奏崇所上妖妄不經,乃收臧之。后張角頗有其書焉。②(《后漢書》卷30下《襄楷傳》)

①即道家《太平經》。秦漢盛行方術、圖讖,至東漢道教滋生。《三國志》卷8《魏書·張魯傳》:“張魯字公祺,沛國豐人也。祖父陵,客蜀,學道鵠鳴山中,造作《道書》以惑百姓,從受道者出五斗米,故世號米賊。陵死,子衡行其道。衡死,魯復行之。”按:胡三省《注》云:“陵即今所謂天師者也。后魏寇謙之祖其道。”

②裴松之《注》引《典略》曰:“熹平中,妖賊大起,三輔有駱曜。光和中,東方有張角,漢中有張(修)[衡]。駱曜教民緬匿法,角為太平道,(修)[衡]為五斗米道。太平道者,師持九節杖為符祝,教病人叩頭思過,因以符水飲之,得病或日淺而愈者,則云此人信道,其或不愈,則為不信道。(修)[衡]法略與角同,加施靜室,使病者處其中思過。又使人為奸令祭酒,祭酒主以《老子》五千文,使都習,號為奸令。為鬼吏,主為病者請禱。……及魯在漢中,因其民信行修業,遂增飾之。教使作義舍,以米肉置其中以止行人;又教使自隱,有小過者,當治道百步,則罪除;又依月令,春夏禁殺;又禁酒。流移寄在其地者,不敢不奉。”按:張魯于獻帝初平二年(191),割據漢中。

148年戊子(東漢桓帝劉志建和二年)

安清,字世高,安息國王正后之太子也。①……讓國與叔,出家修道。博曉經藏,尤精《阿毗曇》學,②諷持《禪經》,③略盡其妙。既而游方弘化,遍歷諸國。以漢桓之初,始到中夏。才悟機敏,一聞能達,至止未久,即通習華言。于是宣譯眾經,改胡為漢。出《安般守意》、④《陰持入》、⑤《大》、《小》、《十二門》及《百六十品》。初外國三藏眾護,⑥撰述經要為二十七章,高乃剖析護所集七章,譯為漢文,即《道地經》是也。⑦其先后所出經論,凡三十九部。……高游化中國,宣經事畢,值靈帝之末,關雒擾亂,乃振錫江南。……天竺國自稱書為天書,⑧語為天語,音訓詭蹇,與漢殊異,先后傳譯,多致謬濫。唯高所出,為群譯之首。⑨……案釋道安《經錄》云:“安世高以漢桓帝建和二年,至靈帝建寧中,二十余年,譯出三十余部經。”(《高僧傳》卷1《漢洛陽安清》)

①自漢以后,安息、天竺、月支(氏)、康居人來中國者,往往以“安”、“竺”、“支”、“康”為姓。安世高是來華翻譯佛經的第一人。從此,用古印度文字所寫的佛經,才開始出現中國文字的譯本。

②阿毗曇,即阿毗達磨的舊稱,譯作“大法”、“無比法”,論部的總名。湯用彤《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》講:“《毗曇》本指對法藏,而中國在六朝時特舉一切有部而言。一切有部,盛于罽賓。”

③《禪經》,即《坐禪三昧經》的異名。禪學(禪觀之學),是魏晉時期與般若學并行的佛學兩大派別之一。最早介紹來中國的安世高一系的禪學,主張默坐專念,構成“心專一境”的觀想。

④《安般守意》,即《大安般守意經》。安般,梵語,數息觀也。坐禪而數出入氣息,以止散守意之法。《出三藏記》卷6康僧會《安般守意經序》云:“安般者,諸佛之大乘,以濟眾生之漂流也。”此經為漢晉間最流行的經典。

⑤《陰持入》,經名,說五陰六入等法相,及三十七器之道科。屬小乘部。

⑥眾護,即僧伽羅叉。三藏,是佛教經典經、律、論的總稱。《魏書》卷114《釋老志》云:“初,釋迦所說教法,既涅槃后,有聲聞弟子大迦葉、阿難等五百人,撰集著錄。阿難親承囑授,多聞總持,蓋能綜核深致,無所漏失。乃綴文字,撰載三藏十二部經,如九流之異統,其大歸終以三乘為本。后數百年,有羅漢、菩薩相繼著論,贊明經義,以破外道,《摩訶衍》,《大、小阿毗曇》,《中論》,《十二門論》,《百法論》,《成實論》等是也。皆傍諸藏部大義,假立外問,而以內法釋之。”因此,后世對通曉三藏的僧人,亦尊稱為三藏或三藏法師。

⑦《道地經》,《修行道地經》之略出。《修行道地經》七卷,西晉竺法護譯,有三十品,明五陰等法相及三乘之行法。屬論藏。

⑧《隋書》卷32《經籍志一》:“自后漢佛法行于中國,又得西域胡書,能以十四字貫一切音,文省而義廣,謂之婆羅門書。”按:古印度的佛典,最初是靠僧人師徒間的口耳相傳,背誦佛經是僧尼的一項基本技能。大約到公元前后,出現了寫在樺書皮、貝多羅樹葉上的經典。后來,才逐漸有了寫在皮革、木簡和紙上的佛經。佛教早期傳播時,使用的是梵文、梵本,即古印度語言文字;進入中亞、新疆后,被翻譯成當地語文,如粟特文、吐火羅文和龜茲文等,我國古代稱這些西域語文為胡書、胡本。東漢以來,我國翻譯佛經依據的就是這兩類文本。

⑨《隋書》卷35《經籍志四》:“至桓帝時,有安息國沙門安(靜)[清],赍經至洛,翻譯最為通解。”湯用彤《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》講:桓靈之世,安清、支讖等相繼來華,譯經頗多,佛學始獨立成為中國道法之一大宗。世高所宣譯,專務小乘禪觀。其對中國佛教的影響,亦在禪法。

159年己亥(東漢延熹二年)

天竺國,一名身毒,在月氏之東南數千里。俗與月氏同,而卑濕暑熱。其國臨大水。乘象而戰。其人弱于月氏,修浮圖道,不殺伐,遂以成俗。從月氏、高附國以西,①南至西海,東至磐起國,皆身毒之地。身毒有別城數百,城置長。別國數十,國置王。雖各小異,而俱以身毒為名,其時皆屬月氏。月氏殺其王而置將,令統其人。土出象、犀、玳瑁、金、銀、銅、鐵、鉛、錫,西與大秦通,有大秦珍物。②又有細布、好毾[登+毛]、諸香、石蜜、胡椒、姜、黑鹽。和帝時,數遣使貢獻,后西域反畔,乃絕。至桓帝延熹二年、四年,頻從日南徼外來獻。③(《后漢書》卷88《西域傳》)

①高附國,在今阿富汗北部,都高附城(今喀布爾)。《后漢書》卷88《西域傳》:“高附國在大月氏西南,亦大國也。其俗似天竺,而弱,易服。善賈販,內富于財。所屬無常,天竺、罽賓、安息三國強則得之,弱則失之,而未嘗屬月氏。《漢書》以為五翖侯數,非其實也。后屬安息。及月氏破安息,始得高附。”

②大秦,又名犁靬、海西,乃中國古史對羅馬帝國的稱呼。東漢和帝永元九年(97),西域都護班超遣甘英使大秦而未達。桓帝延熹九年(166),大秦皇帝安敦遣使來中國。晉武帝時,大秦又遣使至。395年,羅馬帝國分裂后,大秦指東羅馬帝國。《三國志》卷30裴松之注引《魏略·西戎傳》:“大秦國,一號犁靬,在安息、條支西大海之西,……國有小城邑合四百余,東西南北數千里。其王治濱側河海,以石為城郭。其土地有松、柏、槐、梓、竹、葦、楊柳、梧桐、百草。民俗,田種五谷,畜乘有馬、騾、驢、駱駝。桑蠶。俗多奇幻,口中出火,自縛自解,跳十二丸巧妙。其國無常主,國中有災異,輒更立賢人以為王,而生放其故王,王亦不敢怨。其俗人長大平正,似中國人而胡服。自云本中國一別也,常欲通使于中國,而安息圖其利,不能得過。其俗能胡書。其制度,公私宮室為重屋,旌旗擊鼓,白蓋小車,郵驛亭置如中國。從安息繞海北到其國,人民相屬,十里一亭,三十里一置,終無盜賊。但有猛虎、獅子為害,行道不群則不得過。其國置小王數十,其王所治城周回百余里,有官曹文書。王有五宮,一宮間相去十里,其王平旦之一宮聽事,至日暮一宿,明日復至一宮,五日一周。置三十六將,每議事,一將不至則不議也。王出行,常使從人持一韋囊自隨,有白言者,受其辭投囊中,還宮乃省為決理。以水晶作宮柱及器物。作弓矢。……國出細絺。作金銀錢,金錢一當銀錢十。有織成細布,言用水羊毳,名曰海西布。此國六畜皆出水,或云非獨用羊毛也,亦用木皮或野繭絲作,織成氍毹、毾[登+毛]、罽帳之屬皆好,其色又鮮于海東諸國所作也。又常利得中國絲,解以為胡綾,故數與安息諸國交市于海中。……山出九色次玉石,一曰青,二曰赤,三曰黃,四曰白,五曰黑,六曰綠,七曰紫,八曰紅,九曰紺。今伊吾山中有九色石,即其類。陽嘉三年(134)時,疏勒王臣槃獻海西青石、金帶各一。又今《西域舊圖》云罽賓、條支諸國出琦石,即次玉石也。大秦多金、銀、銅、鐵、鉛、錫、神龜、白馬、朱髦、駭雞犀、玳瑁、玄熊、赤螭、辟毒鼠、大貝、車渠、瑪瑙、南金、翠爵、羽翮、象牙、符采玉、明月珠、夜光珠、真白珠、虎珀、珊瑚、赤白黑綠黃青紺縹紅紫十種流離、璆琳、瑯玕、水精、玫瑰、雄黃、雌黃、碧、五色玉、黃白黑綠紫紅絳紺金黃縹留黃十種氍毹、五色毾[登+毛]、五色九色首下毾[登+毛]、金縷繡、雜色綾、金涂布、緋持布、發陸布、緋持渠布、火浣布、阿羅得布、巴則布、度代布、溫宿布、五色桃布、絳地金織帳、五色斗帳、一微木、二蘇合、狄提、迷迷、兜納、白附子、薰陸、郁金、蕓膠、薰草木十二種香。大秦道既從海北陸通,又循海而南,與交趾七郡外夷比,又有水道通益州、永昌,故永昌出異物。前世但論有水道,不知有陸道,今其略如此,其民人戶數不能備詳也。自蔥領西,此國最大,置諸小王甚多,故錄其屬大者矣。”按:條支,東漢屬安息,在今伊拉克。

③漢和帝時天竺來貢,取道西域,《后漢書》本紀無載。桓帝延熹二年、四年,走海路。

插圖:大同出土北魏時期的西亞、羅馬的琉璃(玻璃)項鏈

166年丙午(東漢延熹九年)

桓帝即位十八年,好神仙事。延熹八年,初使中常侍之陳國苦縣祠老子。九年,親祠老子于濯龍。①文罽為壇,飾淳金扣器,設華蓋之坐,②用郊天樂也。(《后漢書》卷98《祭祀志中》)

①《后漢書》卷7《桓帝紀》論曰:“前史稱桓帝好音樂,善琴笙。飾芳林而考濯龍之宮,設華蓋以祠浮圖、老子,斯將所謂‘聽于神’乎?”裴《注》引薛綜注《東京賦》云:“濯龍,殿名。芳林,謂兩旁邊樹木蘭也。考,成也。既成而祭之。”

②《后漢書》卷88《西域傳》論曰:“漢自楚英始盛齋戒之祀,桓帝又修華蓋之飾。”

世傳明帝夢見金人,長大,頂有光明,以問群臣。或曰:“西方有神,名曰佛,其形長丈六尺而黃金色。”帝于是遣使天竺問佛道法,遂于中國圖畫形像焉。①楚王英始信其術,中國因此頗有奉其道者。后桓帝好神,數祀浮圖、老子,百姓稍有奉者,②后遂轉盛。(《后漢書》卷88《西域傳》)

①《高僧傳》卷13《興福論》曰:“昔憂填初刻栴檀,波斯始鑄金質。皆現寫真容,工圖妙相。故能流光動瑞,避席施虔。……育王諸女,亦次發凈心,并鐫石镕金,圖寫神狀。至能浮江泛海,影化東川。……及蔡愔、秦景自西域還至,始傅畫氎釋迦。于是涼臺壽陵,并圖其相。自茲厥后,形像塔廟,與時競列。”

②按:漢世,華人不得出家,唯居家修敬。

平原襄楷詣闕上疏曰:“……又聞宮中立黃老、浮屠之祠。①此道清虛,貴尚無為,好生惡殺,省欲去奢。今陛下嗜欲不去,殺罰過理,既乖其道,豈獲其祚哉!浮屠不三宿桑下,不欲久生恩愛,精之至也。其守一如此,乃能成道。今陛下淫女艷婦,極天下之麗;甘肥飲美,單天下之味,奈何欲如黃老乎?”②……自永平以來,臣民雖有習浮屠術者,而天子未之好;至帝,始篤好之,常躬自禱祠,由是其法浸盛,故楷言及之。(《通鑒》卷55)

①隋費長房《歷代三寶記》卷4:“孝桓帝世,又以金銀作佛形像。”

②湯用彤《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》講:“漢代佛教依附道術,中國士人,如襄楷輩,因而視之與黃老為一家。”

175年乙卯(東漢靈帝劉宏熹平四年)

四年春三月,詔諸儒正《五經》文字,刻石立于太學門外。①(《后漢書》卷8《靈帝紀》)

①此熹平石經,也稱“漢石經”,由蔡邕等用隸書一體寫成。是我國歷史上最早的官定儒家經本。共刻石四十六碑,碑高一丈許,廣四尺;有《魯詩》、《尚書》、《周易》、《春秋》、《公羊傳》、《儀禮》、《論語》等七經,立于太學前(遺址在今河南偃師朱家圪垱村)。

汳水又東逕梁國睢陽縣故城北,①而東歷襄鄉塢南。《續述征記》曰:西去夏侯塢二十里,東一里,即襄鄉浮圖也。②汳水逕其南,漢熹平中,某君所立,死因葬之。其弟刻石樹碑,以旌厥德。隧前有獅子、天鹿,累塼作百達柱八所。③荒蕪頹毀,凋落略盡矣。(《水經注》卷23《汳水》)

①汳水,自晉以后被認為是汴水的下游,故道在今河南開封市東北,東流至商丘市北。

②浮圖即塔,梵名窣堵波、窣堵婆、塔婆。《大唐西域記》卷1云:“窣堵波,所謂浮圖也。”關于印度早期的覆缽塔,小乘律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》卷18記載:“佛言,應可用磚兩重作基,次安塔身,上安覆缽,隨意高下。上置平頭,高一、二尺,方二、三尺,準量大小。中豎輪竿,次著相輪。其相輪重數,或一、二、三、四,乃至十三。次安寶瓶。”

③清俞樾《茶香室叢鈔》卷13《浮圖之始》:“按熹平為漢靈帝年號,中國之有浮圖當始見于此。惜‘某君’,不傳其姓名。所云‘累塼作百達柱八所’,豈即浮圖之古制乎?”《洛陽伽藍記》卷4《城西》:“白馬寺,漢明帝所立也,佛入中國之始寺。……明帝崩,起祇洹于陵上。自此從后,百姓冢上,或作浮圖焉。”按:墳上立塔,應是古印度傳統;最初的塔婆,即藏佛舍利于函,覆土為丘,丘上立剎。西域葬法,大約直接師承印度,《洛陽伽藍記》卷5《城北》記于闐國民,“死者以火焚燒,收骨葬之,上起浮圖。”

插圖:中印度桑志第一塔及東門(公元前2~公元1世紀)晁、西印度塔廟窟內佛塔結構示意圖(李崇峰695頁)

177年丁巳(東漢熹平六年)

八月,遣破鮮卑中郎將田晏出云中,使匈奴中郎將臧旻與南單于出雁門,護烏桓校尉夏育出高柳,并伐鮮卑,晏等大敗。①(《后漢書》卷8《靈帝紀》)

①桓帝時,鮮卑檀石槐立庭于彈汗山歠仇水上,距高柳(代郡治,即今大同陽高)北三百余里,盡有匈奴故地,兵馬強盛,不斷南下抄掠,代郡、雁門首當其沖。將軍張奐曾率南單于出塞北擊,但僅維持了北邊數年安定。“靈帝立,幽、并、涼三州緣邊諸郡無歲不被鮮卑寇掠,殺略不可勝數。”(《后漢書》卷90《烏桓鮮卑傳》)。從此,朝廷無力抗擊鮮卑,邊民流亡,雁門等郡淪為鮮卑、烏桓的游獵場。

179年己未(東漢光和二年)

支樓迦讖,亦直云支讖,本月支人。……漢靈帝時游于洛陽,以光和、中平之間,傳譯梵文,出《般若道行》、①《般舟》、②《首楞嚴》等三經,③又有《阿阇世王》、《寶積》等十余部經,歲久無錄。……時有天竺沙門竺佛朔,亦以漢靈之時,赍《道行經》來適洛陽,即轉梵為漢。譯人時滯,雖有失旨,然棄文存質,深得經意。朔又以光和二年于洛陽出《般舟三昧》,讖為傳言,④河南洛陽孟福、張蓮筆受。(《高僧傳》卷1《漢洛陽支樓迦讖竺佛朔》)

①般若,一譯“波若”,意譯“智慧”。佛教用來指如實了解一切事物的智慧。大乘佛教稱之為“諸佛之母”。《般若道行》,即《道行般若》,全稱《道行般若波羅蜜經》。支讖、支謙首譯《般若經》后,般若學興起,在魏晉時期與禪學并行。禪學偏重宗教修行,主要流行于北方;般若學偏重教義的研究,主要流行于南方。此經把整個宇宙分成“色”和“心”兩部分,分別指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。認為兩者都是假名,無有實體,故說自性是空。這種學說,與當時盛行的玄學頗為相近,故一經傳入,便很快合流。

②般舟,譯曰佛立。《般舟經》,即《般舟三昧經》,《大方等大集賢護經》的舊譯。由賢護菩薩之請而說佛立三昧之法。謂為思惟諸佛現前三昧。又譯曰常行道。以行此三昧,期七日或九十日而不間斷修行故也。

③首楞嚴,新云首楞伽摩,佛所得三昧之名,萬行之總稱也。《首楞嚴經》,《大佛頂如來蜜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》之略名。

④《隋書》卷35《經籍志四》:“支讖所譯《泥洹經》二卷,學者以為大得本旨。”湯用彤《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》講:支讖、竺佛朔所譯,主述大乘禪觀。《首楞嚴》,魏晉時最為盛行。

180年庚申(東漢光和三年)

孝靈帝光和三年,遣中大夫于洛陽佛塔寺中飯諸沙門,懸繒、燒香、散華、燃燈。①(隋費長房《歷代三寶記》卷4)

①《后漢書》卷103《五行志一》:“靈帝好胡服、胡帳、胡床、胡坐、胡飯、胡空侯、胡笛、胡舞,京都貴戚皆競為之。此服妖也。”

插圖:西印度卡爾拉塔堂窟,公元2世紀上半葉(晁)

184年甲子(東漢光和七年、中平元年⒓)

初,鉅鹿張角奉行黃、老,以妖術教授,號“太平道”。呪符水以療病,令病者跪拜首過,或時病愈,眾共神而信之。角分遣弟子周行四方,轉相誑誘,十余年間,徒眾數十萬,自青、徐、幽、冀、荊、揚、兗、豫八州之人,莫不畢應。①……角遂置三十六方。方,猶將軍也。大方萬余人,小方六七千,各立渠帥。訛言:“蒼天已死,黃天當立,歲在甲子,天下大吉。”以白土書京城寺門及州郡官府,②皆作“甲子”字。……中平元年春,角弟子濟南唐周上書告之,……角等知事已露,晨夜馳敕諸方,一時俱起,皆著黃巾以為標幟,故時人謂之“黃巾賊”。二月,角自稱天公將軍,角弟寶稱地公將軍,寶弟梁稱人公將軍,所在燔燒官府,劫略聚邑,州郡失據,長吏多逃亡。旬月之間,天下響應,京師震動。③(《通鑒》卷58)

①唐長孺《魏晉期間北方天師道的傳播》(1983年中華書局版《魏晉南北朝史論拾遺》)一文指出:“東漢末年,早期道教兩大教派并立,太平道遍布于青、徐、幽、冀、兗、豫、荊、揚八州,旁及并、涼;天師道行于巴、蜀、漢中,聲勢遠不足與太平道相比擬。”

②寺,這里指京城諸官寺舍,后又為佛教寺院之稱。

③《歷代三寶記》卷4:“光和七年,張角等謀誅。其逆黨內外姻屬,諸事老子、妖巫、醫卜,并皆廢之。其有奉佛五戒,勿坐。”

193年癸酉(東漢獻帝劉協初平四年)

笮融者,丹楊人,初聚眾數百,往依徐州牧陶謙。①謙使督廣陵、彭城運漕,遂放縱擅殺,坐斷三郡委輸以自入。乃大起浮圖祠,以銅為人,黃金涂身,衣以錦采,垂銅盤九重,下為重樓閣道,②可容三千余人,悉課讀佛經,③令界內及旁郡人有好佛者聽受道,復其它役以招致之,由此遠近前后至者五千余人戶。每浴佛,多設酒飯,布席于路,經數十里,民人來觀及就食且萬人,費以巨億計。④曹公攻陶謙,⑤徐土騷動,融將男女萬口,馬三千匹,走廣陵。⑥(《三國志》卷49《吳書·劉繇傳》)

①丹楊,即丹陽;徐州,古今同名,治彭城郡。

②古印度的窣堵波,是在一個臺子上,建覆缽形(半圓球形)的墳,墳頂立一根尖剎。梁思成、林徽音、劉敦楨《云岡石窟中所表現的北魏建筑》一文說:“中國樓閣向上遞減,頂上加一個窣堵波,便為中國式的木塔。所以,塔雖是佛教象征意義最重的建筑物,傳到中土,卻中國化了,變成了中印合璧的規模;而在全個結構及外觀上,中國成分實又占得多。如果《后漢書·陶謙傳》所記載的,不是虛偽,此種木塔,在東漢末期,恐怕已經布下種子了。”此就木塔而言,是正確的。但是,樓閣式的佛塔,并不創始于中國。東晉《法顯傳》記:弗樓沙國有佛缽,昔月氏王來伐此國,欲取佛缽,象車俱載不動,遂于其地起塔及僧伽藍。《藝文類聚》卷73曰:“佛缽在大月氏國,一名佛律婆越國,是天子之都也。起浮圖,浮圖高四丈,七層,四壁里有金銀佛像,像悉如人高。缽處中央,在第二層上,作金絡絡缽,鎖懸缽。缽是石也,其色青。”該塔為七層方塔。

③《隋書》卷35《經籍志四》:“佛經者,西域天竺之迦維衛國凈飯王太子釋迦牟尼所說。釋迦當周莊王之九年四月八日,自母右脅而生,姿貌奇異,有三十二相,八十二好。舍太子位,出家學道,勤行精進,覺悟一切種智,而謂之佛,亦曰佛陀,亦曰浮屠,皆胡言也。華言譯之為凈覺。其所說云,人身雖有生死之異,至于精神,則恒不滅。此身之前,則經無量身矣。積而修習,精神清凈,則成佛道。天地之外,四維上下,更有天地,亦無終極,然皆有成有敗。一成一敗,謂之一劫。自此天地已前,則有無量劫矣。每劫必有諸佛得道,出世教化,其數不同。今此劫中,當有千佛。自初至于釋迦,已七佛矣。其次當有彌勒出世,必經三會,演說法藏,開度眾生。由其道者,有四等之果。一曰須陁洹,二曰斯陁含,三曰阿那含,四曰阿羅漢。至羅漢者,則出入生死,去來隱顯,而不為累。阿羅漢已上,至菩薩者,深見佛性,以至成道。”

④《后漢書》卷73《陶謙傳》:“初,同郡人笮融,聚眾數百,往依于謙,謙使督廣陵、下邳、彭城運糧。遂斷三郡委輸,大起浮屠寺。上累金盤,下為重樓,又堂閣周回,可容三千許人,作黃金涂像,衣以錦彩。每浴佛,輒多設飲飯,布席于路,其有就食及觀者且萬余人。”按:東漢末,佛塔的建筑,佛像的雕飾,佛徒的信仰,已奢華如此。

⑤初平四年秋、興平元年(194),曹操擊陶謙,兩次進兵徐方,笮融遂南逃。融大建浮圖寺,姑系是年。

⑥湯用彤講:此后不久,牟子《理惑論》問世。公然黜百家經傳,斥神仙方術,佛教脫離方士而獨立。

插圖:中亞石板雕五級塔(晁76頁)、大象馱塔

205年乙酉(東漢建安十年)

漢以后,天下送死奢靡,多作石室、石獸、碑銘等物。①建安十年,魏武帝以天下雕弊,下令不得厚葬,又禁立碑。②(《宋書》卷15《禮志二》)

①《封氏聞見記》卷6《羊虎》:“秦漢以來,帝王陵前有石麒麟、石辟邪、石象、石馬之屬,人臣墓前有石羊、石虎、石人、石柱之屬,皆所以表飾墳壟,如生前之(象)儀衛耳。……后漢太尉楊震葬日,有大鳥之(樣)[祥],因立石鳥象于墓。”同卷《碑碣》:“墓前碑碣,未詳所起。……前漢碑甚少,后漢蔡邕、崔瑗之徒多為人立碑。魏晉以后,其流寢盛。……(隨)[隋]氏制:五品以上立碑,螭首龜趺,趺上不得過四尺。載在《喪葬令》。”

②碑,原本是宮、寺門前用以識日影及拴牲口的豎石。自秦始皇刻石紀功,中國碑碣風氣大開。至東漢桓、靈之際,達到高峰。石刻墓碑成為述德紀事、標志墓地、頌揚死者休烈的一種禮俗。漢碑的形制基本上分為碑首、碑身、碑座三個部分,而首分平首(齊首)、圓首、圭首(上小下大)三種基本形制,中央多有穿孔。在此基礎上,形成了螭首、碑身、龜座(鰲座)這種后世標準的碑制。最初,古人將長方形的刻石叫“碑”,上部為圓首、圭首的刻石叫“碣”,后代則往往混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