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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岡石窟——從“胡貌梵相”到“改梵為夏”
創建時間:2021.01.28

曇曜五佛是云岡石窟的典型代表,也是西域造像藝術東傳的頂級作品。大佛身著的袈裟,或披或袒,衣紋厚重,似屬毛紡織品,這無疑是中亞山間牧區國家的服裝特征。大佛高肉髻,方額豐頤,高鼻深目,眉眼細長,嘴角上翹,大耳垂肩,身軀挺拔、健碩,神情莊嚴而又和藹可親,氣度恢弘。誠如唐代道宣大師所云:“造像梵相,宋、齊間,皆唇厚、鼻隆、目長、頤豐,挺然丈夫之相。”(宋《釋氏要覽》卷2)

特別是第20窟的露天大佛,法相莊嚴,氣宇軒昂,充滿活力,將拓跋鮮卑的剽悍與強大、粗獷與豪放、寬宏與睿智的民族精神表現得淋漓盡致、出神入化,給人以心靈的震撼。而第18窟主尊大佛東側的十位弟子,相貌、神態各異,均為西方人種,具有顯著的西域特征。

獻文帝繼位(466)后,對武州山石窟工程進行了重新部署,建設規模擴大化、洞窟形制多樣化、圖像內容多元化的步伐加快。迄孝文帝太和十八年(494)遷都洛陽,云岡石窟建設達到鼎盛。這一時期開鑿完成的洞窟,有第1、2窟,第5、6窟,第7、8窟,第9、10窟四組雙窟和第11、12、13窟一組三窟,以及未完工的第3窟。

在洞窟形制上,不僅有穹廬型,還出現了方形中心塔柱窟,以及前后殿堂式洞窟。在佛龕造型上,不僅有圓拱龕、盝形龕、寶蓋龕,又增加了屋形龕、帷幕龕和復合形龕等。

平面方形洞窟的大量出現,較早期穹廬型洞窟而言,雕刻面積大幅度增加,雕刻內容與形式也變得復雜起來。洞窟的頂部,多采用平棋藻井式雕刻。壁面的雕刻,采取了上下重層、左右分段的方式。

這一時期的造像題材,雖仍以釋迦、彌勒為主,但雕刻內容不斷增加,依憑的佛經明顯增多,普遍流行的是釋迦說法或禪定龕像、釋迦與多寶并坐龕式、七佛造型,維摩與文殊問答、以及菩薩裝或佛裝的交腳菩薩龕式等。護法天神像,開始雕刻在門拱兩側;佛本生、佛本行故事龕和連環畫刻,出現在列壁最直觀的位置;作為出資者的供養人形象,以左右對稱排列的形式出現在壁龕的下方。佛塔、廊柱、廡殿等建筑造型,躍然而出;飛天、比丘、力士、金剛、伎樂天、供養天,千姿百態;各種動物、花紋圖案,爭奇斗妍。至此,云岡藝術寶庫的真容畢具。

第7、8窟是云岡營造最早的雙窟,窟頂用蓮花與飛天裝飾的平棋藻井,賦予中國傳統建筑樣式以佛國仙境般的浪漫。第7窟門拱兩側的三頭四臂神像,頭戴尖頂氈帽,極具中、西亞特征;第8窟門拱兩側,三頭八臂的摩醯首羅天騎神牛,五頭六臂的鳩摩羅天駕金翅鳥,其形象來源于古印度神話中的天神濕婆和毗濕奴,他倆一位可以毀滅宇宙,另一位則能夠創造世界。這種將婆羅門教大神轉化為佛教護法神的現象,是印度密教思想的反映,完全屬于西來像法,為中西石窟寺的絕版遺存。

第9、10窟是中國傳統的殿堂式建筑,但其窟外前庭由雄獅、大象馱起的廊柱和建筑造型,則混合皆備了古印度與希臘、羅馬建筑藝術風格;后室門廊兩側的金剛天王,不似他窟的逆發胡神,而是頭頂鳥翅。

第5、6窟規模宏大,前者為大像窟,主尊高達17.40米,為云岡佛像之最;后者為塔廟窟,設計完整,雕刻紛繁,尤以描述釋迦牟尼生平故事的系列浮雕連環畫著稱于世。第12窟亦為廊柱式殿堂窟,俗稱音樂窟,其前室北壁上方的伎樂天手持各種東、西方樂器,宛若一支“交響樂團”,是研究我國古代音樂史的珍貴素材。這些富麗堂皇的洞窟建筑,絢麗多彩的石刻藝術,驚世駭俗的偉大創造,是中華民族奉獻給全人類的不朽杰作。

云岡石窟的中期建設,正處于一個繼往開來的蓬勃發展階段。一方面是西來之風不斷,胡風胡韻依然濃郁,占據著主導地位;另一方面是中華傳統勢力抬頭,漢式建筑、服飾、雕刻技藝和審美情趣逐漸顯露。

與早期造像相比,中期造像健碩、美麗依舊,但似乎逐漸喪失了內在的剛毅與個性,雕刻如同拓制泥塑一樣程式化了。大像、主像和重要造像的雕琢是精細的,普通性的造像略顯草率,工匠洗練的刀法仿佛于漫不經心間流淌出來,反而給人以自由、活潑、奔放的感覺。部分佛像開始變得清秀,面相適中;佛衣除了袒右肩式、通肩式袈裟之外,出現了“褒衣博帶”樣式。菩薩的衣飾也發生了變化,除頭戴寶冠外,又流行起花蔓冠;身佩瓔珞,斜披絡腋,轉變為身披帔帛;裙衣貼腿,轉變為裙裾張揚。

這些佛裝、菩薩裝向著漢族衣冠服飾轉化的傾向,顯然是太和十年(486)后孝文帝實行服制改革、推行漢化政策的反映。由此,填補了我國南北朝佛教藝術從“胡貌梵相”到“改梵為夏”的演變過程的空白。

至太和十三年(489),褒衣博帶、秀骨清像,登上了云岡第11窟外壁的佛龕,并從此成為時尚。如果說云岡第6窟中最早出現的褒衣博帶式佛像,尚未脫離“胡貌梵相”,那么第11、12、13窟外壁眾多龕洞的造像則是完全“改梵為夏”了。

孝文帝遷都洛陽后,平城依然為北都,云岡的皇家工程基本結束,但民間盛行的開窟造像之風猶烈。盡管大窟減少,但中小窟龕卻自東迄西遍布崖面。

這些數量眾多的晚期洞窟,類型復雜,式樣多變,但洞窟內部日益方整。塔窟、四壁三龕及重龕式的洞窟,是這一時期流行的窟式。造像內容題材,趨于模式化、簡單化。佛像一律褒衣博帶,面容消瘦,細頸削肩,神情顯得飄渺虛無;菩薩身材修長,帔帛交叉,表情孤傲,給人以清秀俊逸、超凡脫俗的感覺,顯然符合了中國人心目中對神仙形象的理解。造像衣服下部的褶紋越來越重疊,龕楣、帳飾日益繁雜,窟外崖面的雕飾也越來越繁縟。上述風格與特征,與龍門石窟的北魏造像同出一轍,標志著中華民族對西來佛教像法的引進與吸收過程的初步終結。